仅在勒沃库森帅位上坐了两个月，哈维 · 阿隆索的继任者滕哈赫便黯然下课，着实令人大吃一惊，却又完全在预料之中。早在上周六下午做客云达不来梅的德甲第 2 轮之前，关于滕哈赫在俱乐部内部广受质疑的消息就已经在德国媒体当中流传开来。而在最后半小时内 11 打 10 且 3 比 1 领先的大好局面下，勒沃库森却在补时第 4 分钟被阵容不整的不来梅绝平 3 比 3，更是为高层立即解雇滕哈赫提供了一大便利。赛前和赛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身为滕哈赫最大支持者的体育总经理罗尔费斯竟然都没有为其撑腰，而由滕哈赫选为队长的安德里希更是连续两场联赛过后都含沙射影地批评教练。种种迹象表明，勒沃库森大概率会在国际比赛周期间就换帅，事实也果然如此。
* 滕哈赫在不来梅站完了最后一班岗，仅带队踢了 3 场正式比赛就下课。
从开门黑到开门黑
抛开极具争议的曼联生涯，滕哈赫以往在执教阿贾克斯时，确实能让人轻松得出以上结论。但问题就在于，曼联是根本无法抹掉的经历。滕哈赫在曼联尽管拿到了联赛杯和足总杯各一座，确实依旧能拿冠军，但他的足球风格究竟是什么？以及他培养出了什么球员？恐怕没有谁能给出积极的答案。而他为人处事和排兵布阵的固执和傲慢，一系列高价且失败的球员收购，只能通过赛后新闻发布会来逆转比赛等等的槽点，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执教阿贾克斯期间的绝大部分优点。
* 勒沃库森想要的是"阿贾克斯的滕哈赫"，但事与愿违。
当罗尔费斯为勒沃库森挑选了滕哈赫之后，不少勒沃库森和德甲球迷都寄希望于这位荷兰教头能洗刷掉自己在曼联的劣迹和耻辱，重新为自己正名。但事与愿违，无论是罗尔费斯和其他勒沃库森高层，抑或是勒沃库森球迷，很快就发现这个滕哈赫更像是曼联的那个，而不是阿贾克斯的那个。滕哈赫的执教首秀就令人大吃一惊，勒沃库森竟以 1 比 5 惨败给弗拉门戈 U20 队。没错，比赛安排在了为期 10 天的巴西之行的第 4 天，球员刚结束休假归来，身体状态很差，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理想，有太多的借口，但外界对于这个勒沃库森队史最佳教练的继任者，实在是没有更糟糕的第一印象了。
新赛季首场正式比赛，勒沃库森在德国杯首轮做客第 4 级别联赛球队格罗斯阿斯帕赫，尽管最终以 4 比 0 大胜，但过程其实非常混乱。比赛仅仅踢了 17 分钟，突然就天降冰雹，随后是狂风暴雨，被迫中断了长达 40 分钟。糟糕的场地条件，令勒沃库森的传控优势大打折扣。直到第 32 分钟，阿明 · 阿德利从左路简单粗暴地传中，才终于帮助希克头球打破僵局。几分钟后，主队就险些利用角球扳平，好在又是希克立了头功，在球门线上完成了头球救险。直到主队第 65 分钟少打一人后，勒沃库森才总算真正控制了比赛，并由阿图尔扩大了比分。而到了最后阶段，主队甚至只剩下 9 人应战，勒沃库森这才再下两城，拿下了比赛。
* 德甲首秀，滕哈赫输给了另一个光头——霍芬海姆主帅伊尔策。
尽管从 1 比 5 变成了 4 比 0，但滕哈赫这两场首秀的竞技内容都令人失望，而主场 1 比 2 被上赛季惊险保级的霍芬海姆逆转的德甲首秀，更是令他下课的倒计时开始了。那场比赛，勒沃库森除了定位球进攻，几乎一无是处，罗尔费斯口中的"统治力""激动人心"和"技术一流"完全不见踪影。新一门弗莱肯赛后就说："我们的进攻组织缺乏速度，出现了太多失误，这使得我们无法找到撕破霍芬海姆防线所需要的节奏。最终，很明显，最大的机会来自定位球。"
3 比 3 并非决定性因素
如今回过头来看，弗莱肯当时的话语已经反映出问题的严重性。他说勒沃库森在对波鸿、锡塔德福图娜和比萨等几场季前热身赛中起到作用的压迫战术，在面对霍芬海姆时"没有奏效"，"教练必须分析一下。今天的情况确实不对劲。"同时，弗莱肯认为球队新援很多，确实要有耐心，"只是在这个行当里，你并非总是有时间。我们不应该太过长时间地去用我们是一支全新的球队来当借口。"
* 输给霍芬海姆之后，弗莱肯暗示滕哈赫的比赛计划是失败的。
如果弗莱肯的表述还不够直白，那么队长安德里希的话会更加简单易懂。对于球队无法创造出机会，他说："我们在赛前做了计划，但出来的效果不是那么一回事，对手的表现也许有些不同。"而谈到防守时，他又说："我们让对手完成了很多射门。这些显然是我们必须在赛前做好准备的，但当对手的站位跟我们原本预计的不一样时，我们全队也必须能够适应。"尽管没有提及滕哈赫的名字，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显然是教练的赛前预判出现了明显偏差。
被不来梅 3 比 3 逼平之后，身为赛后唯一愿意接受采访的勒沃库森球员，安德里希批评了队友在场上各自为战，替补出场的帕拉西奥斯与希克争抢点球主罚权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每个人都在踢自己的球，这样子你是无法击败世界上任何一个对手的！"他也批评了自己没有起到领袖作用，"我是队长，我必须让球队团结一致。我没能做到。我要自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为什么没能做到。"而安德里希还承认，当前的局面让他想起了 3 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我脑子里有很多闪回。"他所指的是 2022/23 赛季开局，球队在塞瓦内手下遭遇严重的竞技危机，而这位此前一季带队获得德甲第 3 名的瑞士教头仅仅 8 轮过后就下课了。
* 由滕哈赫选为新队长的安德里希，很快就发现这个新主帅不靠谱。
在周一宣布解雇滕哈赫的决定之后，罗尔费斯也立即在拜耳竞技场内面对镜头详细解释了这一决定。当然，这仅仅是竞技层面的官方解释。罗尔费斯指出："我们纯粹是感觉事情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在误入歧途之前，我们决定现在就做决定——在国际比赛期间，趁早做决定。"
哪里出错了？罗尔费斯承认，球队新球员很多，他们也不指望一步登天，这肯定是需要磨合的过程，"但对于这个过程，清晰的方向和目标是至关重要的。"换句话说：在滕哈赫手下，球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场上角色是什么。相比于球员不理解教练，更多是教练无法给出清晰的目标和指引。在这种情况下，罗尔费斯不得不承认自己选错了教练，而且他还强调对不来梅的 3 比 3 "并非决定性因素"，"这并非膝跳反应。决定来自于季前备战期的印象，来自前几场比赛。"
双方关系从未互信
事实上，罗尔费斯当初最想要的教练是阿隆索曾经的国家队队友法布雷加斯。只是在法布雷加斯决定留在科莫之后，罗尔费斯才选中了赋闲的滕哈赫——如果他不尽快做决定，那么滕哈赫当时就很有可能会选择重返阿贾克斯。《踢球者》披露，其实从一开始，勒沃库森的西班牙籍 CEO 卡罗就对滕哈赫这个人选持怀疑态度。
在俱乐部官宣之后，滕哈赫也发表了个人声明，指出这样的经历是前所未有的，"我满怀信心和充满活力地接手这份工作，但不幸的是，管理层不愿给予我所需的时间和信任，对此我深感遗憾。我觉得这段关系从来就不是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这段话基本也证实了聘请滕哈赫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勒沃库森高层内部达成高度共识，更像是罗尔费斯一意孤行和先斩后奏。
*5 月下旬，罗尔费斯（左）和卡罗（右）陪同滕哈赫亮相拜耳竞技场。
原本就缺乏互信基础，滕哈赫在履新后还迅速失去了最大支持者罗尔费斯的信任，在俱乐部里彻底沦为了孤家寡人。他在组军事宜上一再公开跟高层唱反调或提要求，似乎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教练，而不再是"英式 manager "。与此同时，他在演讲动员、训练水平、战术安排和临场应变等多方面与"极品前任"阿隆索都存在巨大差距，令诸如安德里希这样的老球员很快就对他产生怀疑，甚至根本不服从他的安排（帕拉西奥斯想抢走希克的点球就是明证之一）。
《踢球者》指出，勒沃库森内部认为滕哈赫作风傲慢，"他的前任阿隆索其实在队内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傲慢——关键的区别在于，巴斯克人不仅以各个层面的绝对能力配得上傲慢，而且他自信的作风既赢得了尊重，也得到了重视。然而，阿隆索和他的继任者之间的差异大得惊人。西班牙人是沟通大师，能在赛前或中场休息时吸引并‘点燃’球员，而滕哈赫在对霍芬海姆的联赛首战中却表现得截然相反。在热身和进入球场之间的 15 分钟内，更衣室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仅仅说了一句话，55 岁的他就将球队送上了场。对于勒沃库森球员来说，这是一种文化冲击。"
滕哈赫被骗了吗？
既失去了更衣室，又令老板反感，没有从曼联的失败经历中吸取教训的滕哈赫最终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埋单。然而，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勒沃库森固然是所托非人，但他们今夏如此不顾一切地拆队重建，又是否违背了当初聘请滕哈赫时的承诺呢？滕哈赫当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即将接手的这支球队，会在接下来不到 4 个月里变得面目全非？当初罗尔费斯和滕哈赫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和默契，后来究竟是谁负了谁？大概只有他俩自己最清楚。
* 不顾滕哈赫的公开反对，勒沃库森放走了中场核心扎卡。
反正在不少球迷看来，滕哈赫是上了贼船，尤其是当高层不顾他的公开反对而将中场核心扎卡卖走的那一刻。整条双冠王的中轴线都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帮缺乏德甲经验和相对年轻的外援，而且还有不少人是赛季开始后才陆续加盟——解雇滕哈赫后不久，今夏第 16 位新援埃塞基耶尔 · 费尔南德斯才官宣加盟。关窗前一刻，勒沃库森还官宣送走后防大将因卡皮耶。这个夏窗，上赛季德甲亚军引援花了超过 1.98 亿欧元，同时卖人赚了近 2.3 亿（还没有算因卡皮耶先租后卖而延迟支付的那笔 5200 万），是建队 121 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疯狂。
不要忘了，为拜仁黄金十年和两次三冠王奠定坚实基础的另一位荷兰教头范加尔，16 年前的执教开局可不比滕哈赫好到哪里去。拜仁在 2009/10 赛季德国杯首轮打第 5 级别球队内卡雷尔茨仅小胜 3 比 1，而且德甲开局 3 轮只拿到 2 分。那个夏天，拜仁足足有 7 名新援加盟，球队一路踢得磕磕绊绊，直到 12 月初在客场 4 比 1 逆转了尤文图斯，才总算逆转了整个赛季的走势，并最终只差一场比赛就可以成就三冠伟业。而且不要忘了，范加尔的言行和性格，只会比滕哈赫更让高层和队内大牌反感。
假如当初鲁梅尼格和乌利 · 赫内斯没有按照范加尔的要求，在夏窗关闭前火线引进罗本，甚至像如今的罗尔费斯这样匆匆否定自我，拜仁和德国足球的历史将彻底改写。现在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如果滕哈赫能至少完整执教一个赛季，会否最终像范加尔那样扭转乾坤。诚然，滕哈赫可没有范加尔的本事，而罗尔费斯和其他高层肯定也看到和感受到很多外人无法知晓的深层问题，但这样一场闹剧般的离婚，不禁让人联想到 2023 年 3 月国际比赛期间拜仁那次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换帅。当时卡恩和萨利哈米季奇解雇纳格尔斯曼的理由似乎是充分的，但他们找来解决问题的那个人——图赫尔却几乎搞砸了一切。
* 如果再请错教练，罗尔费斯的位置恐怕也难保了。
如今，类似的情况摆在罗尔费斯和勒沃库森面前：相比于赶走滕哈赫，更大的麻烦在于找谁来收拾这块大工地，像 3 年前那样赌赢"龙圣"的狗屎运，一辈子或许只会有一次。假如再错一次，一切恐将难以挽回。德国媒体第一时间提及了 3 位赋闲教练——特尔齐奇、罗泽和哈维，但他们看上去都不太合适。勒沃库森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迅速让球队踢出风格鲜明的足球，同时又有足够高的情商去忍气吞声和看菜吃饭的教练。说白了，就是一个像阿隆索那样的顶级菜鸟，或者至少是孔帕尼，而带过豪门和取得过巨大成功的名帅显然是不合适的。
无论新教练是谁，留给他的时间和耐心都极其有限，而且一上来就要迎战法兰克福，像滕哈赫那样遭遇"开门黑"的可能性极大。究竟谁会愿意跳这个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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